一早我就听到急促的敲门声。
前一秒我还在做梦,梦见库鲁瓦岛的沙滩和小树林,清泉和小水塘,我还不愿从梦中醒来。只是在我拉开门之后,梦就像泡沫一样被戳破了,就连被维莱娜敲门这件事都变得不对劲起来。
门后的人是维莱娜没错,她却不像平时那样一脸鼓气地怒视着我然后责备我的懒惰,取而代之的是担忧的表情。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的异常,她已经开口,语速快得像鞭炮一般:“刚刚我碰到了一个人,他,他让我转告你埃德被拘留了,让你去图书室找他!”
她不敢看我,眼里闪烁着不安,时不时地望向走廊的另一头。我探头出去观望,那边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埃德被拘留了?我不懂阿西乌斯找埃德有什么事,但维莱娜的反应更令我在意:“小妖精,别急,慢慢说。你刚刚说什么?碰到的男人又是谁啊?”
她终于抬头看了一眼我,然后缓缓地重复了一遍,补充说道:“那男人我不认识,只是……那个男人长得很像你,但是右脸上有一道很深的疤……我不喜欢他说话的语气和看人的眼神。”
我敢说要是我面前有一面镜子的话,我就会看到自己露出像吃了腐肉一般的恶心表情。伊萨克,那个传说中和我同父同母,大我九岁的二哥,又一次靠近了我的生活。
我和伊萨克从小就合不来,他喜欢发号施令,觉得自己比世界上其他人都聪明;他看不起我,因为我是一个“只知道盲从的肌肉脑袋”;他对妈妈和布蕾塔缺乏基本的尊重,从不听我们任何一个人说话。不可否认,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展现出了对信息和逻辑的敏感,这也使得他在十四岁的时候就被带进了阿西乌斯。现在,他已经是阿西乌斯的触手和大脑,红海葵教头了。
以前我只是不那么喜欢他,但仍视他为哥哥。发生在叛乱期间的事让我彻底对他失望,从此再也不想和任何人提起他,也不想再次见到他。
他在叛乱期间受了伤,左手手筋被砍断,右脸则是中了一刀,将他的嘴一直拉开到耳边。我告诉了他母亲和大哥的死讯,并天天去照顾他,然而他没有对其中任何一件事做出过表示。当他脸上的伤愈,终于可以说话的时候,我拥抱了他,他却吐出了一句我永远都忘不了的话:“我早就跟你们说过。母亲和大哥都是死于对我的无视,他们活该。”自称先于所有人发现了迦兹朗阴谋的伊萨克就带着这样冷漠的表情走了,留下我在原地哭泣。
从此之后他就得了“假笑”的外号——冷漠的脸上总算是因为那张歪曲的嘴而看起来有了表情,这真是适合他。
我顶着一头的乱麻,快速穿衣服蹬上鞋子,和维莱娜一起来到了四甲板。
伊萨克告诉维莱娜去图书室找他们。我们到那里的时候,阿西乌斯的触手们正在那里维持着秩序,让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同胞们散开,不让他们进到图书室里。
“我是伊拉·猎光,这里还有维莱娜·魔音,我们都是猛火的队友!”我凑到最前面,对其中一个队员说道。
那面色严肃的队员点了点头,和她身边的另一个队员一起为我让开了路,却把维莱娜挡在外面。
那些人看维莱娜的眼睛里满是不信任,我差点发起火来,提高了声调质问道:“你们在干什么?不是伊萨克叫我们来的吗?”
那两个队员异口同声地说:“红海葵教头只说过让你进去。”
“去他的红海葵!”维莱娜刚刚获得了她在家族中的认同,无论谁都没理由歧视她!“他有什么理由区别对待她?!”
“并不是区别对待,红海葵教头只是为了安全考虑,需要一个个询问你们。”
“那就先问维莱娜吧。”我才不信他们的说辞,他们看维莱娜的眼神已经告诉我了一切。
“他要求你先。”
埃德可能需要我帮忙,维莱娜却在这时被如此对待,我又急又气,简直想破口大骂面前的这几个阿西乌斯的队员。我站在他们身前死死地盯着,甚至能感受到自己愤怒的气息从他们身上弹回到我这里。
维莱娜在这个时候戳了戳我,她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人群之外的方向。
“没事的,我在那边等着你。”说着,她就转身,向着人群之外挤去。
“还是魔音比较懂事。”面前两人中的那个男人讽刺地看着我,“猎光,你可以去了。”
欺负了维莱娜还要讽刺我?我强忍住用头槌顶他下巴的冲动,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就转身进了图书室。
这个大房间所有的灯都打开了,但里面没几个人。
埃德蒙和斯蒂耶特以及两个阿西乌斯的人坐在一张阅读桌边,桌上放着一大摞看起来就让人头疼写满文字的纸,而我的正对面就是那张令人反胃的脸。屋子里的气氛有点诡异,所有人都在盯着进屋的我,本在屋子深处就座的几个队员还站了起来。
窝在斯蒂耶特平时的座位里,伊萨克还是冷漠的表情,嘴一歪就开口了:“哦,小妹,你终于来了。”
我不知道他是否对别人也如此称呼我,但这个说法只让我感到更加厌恶。他每个词都拖得很长,说句话要花好长时间,夸张的语气中总夹带着莫名的甜腻感。我不想回他,绕开那张办公桌,走到斯蒂耶特和埃德身边。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我开门见山地问。
“三甲板上面的电报室,昨天晚上的时候发生了凶杀。电报员让妮·听风死了。”埃德蒙开口了。
“斯蒂耶特和我一同听见了凶杀发生时的声音,所以她可以作证我没有做,只是接下来的事情和她也有关系,她也陷入了麻烦。”
“接下来发生的事?”我更加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斯蒂耶特之前一直都扶着额头,一副过度疲惫的样子,现在她抬起了头,“我让埃德蒙去取一些关于光荣号的重要资料,结果碰上了凶杀。”
“很明显,斯蒂耶特若是没有什么特殊的需求,也不会去调用这些资料,不是吗?”伊萨克那戏谑一般的声音飘了过来,人也随即而到,站到我身边。
“小妹啊,帮个忙,我需要你仔细回忆一下。”手搭上我的肩膀,他那可怖的右脸几乎贴到我的脸上。我本能地对他莫名其妙的亲近感到厌恶,默默地挣离了他的控制范围。
“猛火他是什么时候丢了他的盾?你最后一次见到它是什么时候?”当他开始询问的时候,那语气里恶心的甜腻的感就消失了,只剩下最原始属于他的感情——冰冷。其实这才是伊萨克大部分时候和别人交谈时用的语气,把他人都当做信息来源,如同机械一样提问,如同机械一样接收答案。
我不喜欢伊萨克,也不想和他合作,但为了帮助埃德,我只能努力回想并答道:“他前天丢的他的盾,最后一次见到就是我们前天演习训练之前。”
“很好。”伊萨克绕着桌子一边走一边说,用那双和我相同的灰色眼睛盯着我,“你什么时候最后一次见到猛火,他那时候在做什么?”
“在八甲板左舷一通道,他刚刚从浴室出来回舱房的时候,大约九点半。”
“他和你说了什么?你们有什么对话?”
“我告诉他斯蒂耶特叫他还书。还问他如果归岛……”
“可以了。”伊萨克打断了我,“那是一本什么书?”
我一点没记住那本书的名字,只记得是本“没营养的书”,便如实答道:“我不记得了,只知道斯蒂耶特说……”
“好了。”他再次打断了我,“昨天你也见过斯蒂耶特是吧?”
“是。我们下午在这里……”
“我知道。”
“你总是在打断我让我怎么帮你!”接二连三地被打断,我忍不住对他发起火来,“你从来不会听人说话吗?!”他那张歪着嘴的丑脸就在我的面前,我非常想一拳打断他的鼻梁骨,让那张嘴也好配上一个歪鼻子。
“我不需要你说废话。”伊萨克傲慢地扬起了脸,绕到我背后,继续围着桌子转。
埃德和斯蒂耶特需要我,埃德和斯蒂耶特需要我。我拼命地提醒自己,以制止自己做出任何冲动的事情。
“那么,在你眼里斯蒂耶特和埃德蒙的关系是什么样的?”
……
繁缛的盘问持续了好久,对于我来说就像半辈子那么长。强忍住对伊萨克的厌恶是最费力的事情,我手反撑在桌子上,用指甲抠木材的纹理来让自己分心,不去想和他对着干。斯蒂耶特似乎真的太疲劳了,还有些发烧,在对我的询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就撑不住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很好。就这么多了。”那歪嘴男人总算是结束了对我的折磨,示意我可以走了。
还没告诉我为什么扣留埃德蒙和斯蒂耶特,也没有告诉我他听完我的话后的结论就打算把我打发走?我再次忍不住,堵在了他面前将我的不满全部倒了出来。
“哼。”伊萨克右嘴角一抽,露出了他右侧的几颗牙齿,“都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懂。猛火和斯蒂耶特有凶杀和间谍嫌疑,因为他们除了互相作证以外没有任何人可以证明他们的清白,所以我们必须调查。”
间谍嫌疑?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几个词。埃德也皱了皱眉,似乎对伊萨克的措辞颇有微词。
“我们在凶杀现场发现了凶器,是猛火的小圆盾。”伊萨克继续说着,“他说他弄丢了,但也可以是在为自己推脱。而且,你知道斯蒂耶特想要调用的是什么文件吗?光荣号下层甲板的平面图和技术维护手册。”
伊萨克退后一步,不屑地向我解释,“母舰转向的原因是燃料不足,而燃料不足是因为通海阀可能被人为破坏,炭仓库受潮。我只能认为,猛火和斯蒂耶特是勾结在一起的间谍,因为要给他们的上级发送电报,行踪败露而杀死了听风。”
伊萨克怎么可以这么想?凭我这么多年和埃德的相处和对他的了解,我能断言他绝不可能是间谍。他爱着我们每一个人,真诚地对待我们,他不可能是一个会背叛的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猎光,我的小妹。”伊萨克摇了摇头,“间谍是我们之中的幽影,你平时看不到他们,因为他们和别人没有差别,那是演给你看的戏。但是不在你眼前的时候,他们就化为影子,躲在黑暗之中,伺机对你刺出他们卑鄙的匕首。”
我不会听他说的,因为我也不会背叛我的队友和朋友。既然有间谍杀死了电报员,破坏了我们的燃料,我就要用我的力量把他们找出来,还埃德和斯蒂耶特以清白!让这个无能到只能怀疑身边人的伊萨克明白,他的自大和傲慢是多么渺小和愚蠢。
“那我把维莱娜叫进来。”于是我转身就走,必须马上行动起来。
“魔音可以缓缓,把影手、碾锤、破浪、猿臂和斗舞都叫来吧。”伊萨克那黏得恶心的声音从我身后飘来。
“她就在门外。”丢下这句话,我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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